作者：魏杰（作者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）

    《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》指出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，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，推动人的全面发展、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。

    近来一段时间，共同富裕、三次分配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都是热门议论话题。未来，初次分配、再分配、三次分配协调配套将成为我国新的分配基础性制度，是实现共同富裕的有效路径。

    ■ 三次分配不是打击财富

    三次分配和共同富裕的话题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。三次分配、共同富裕是讨论中国经济未来几年长久增长的问题，中国经济的三驾马车——消费、投资、出口，消费非常重要。从历史经验来看，消费的贡献最好要占到60%以上，中国经济才能持续增长，保证消费是实现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关键。

    提升消费，有两件事必须要做。一是消除贫困。贫困人口若温饱都解决不了，何来消费。二是扩大中等收入群体。中等收入群体在消费阶层中能力最强。要实现这两个目标，就必须提升三次分配的比率，建立三次分配的机制。第一次分配是初次分配，就是市场给企业分配，企业给个人分配。初次分配的原则是效率原则，企业的效率高，利润就高；个人贡献大，个人收益就高，整个运作过程是市场化的过程，以市场运作为基础。

    第一次分配的收入是不可支配收入，所以要进入第二次分配，即再分配。再分配强调公平原则，把初次分配过大的收入差距进行适当调整，依靠税收制度和收入保障制度。税收制度就是把高的收入往下压一下，收入保障制度就是把低的收入往上提一下。再分配制度是法律所决定的。所以，再分配强调公平原则，以法律为基础。

    第二次分配结束之后，有些人的收入还是非常高。那些收入非常高的人，就有可能进入第三次分配。三次分配强调道德原则，以捐赠为基础。希望过高的收入可以以捐赠的形式进行分配。这种捐赠不是用来扶贫，而是希望这笔钱可以用于国家科技创新，让全民都可以享受科技创新的福利。

    这三次分配是全民都参与其中的，所以又和共同富裕联系起来，希望通过三次分配让全民共享发展成果。第三次分配不是搞平均主义。通过效率原则、公平原则和道德原则的分配体制，保证了社会的积极性，同时又可以保证社会总体收入规模的公平与稳定。实际上，这三个原则是肯定了财富，而不是否定财富。有人认为三次分配是在“打击财富”，其实是不对的，这种新型分配体制是在让所有阶层的收入都能够有所增长。这种收入规模的“增长”也是有差距的，所以也不是平均主义。

    ■ 三次分配提出“正确财富观”命题

    三次分配和共同富裕的话题引起强烈反响，也提出另一个重要问题，即如何正确认识财富。拥有财富的人需要自己提升自己，才能够得到社会的尊重。如果人拥有财富之后不能够制约财富，那么财富就会带来很多的社会负面影响。所以我们需要讨论一个问题：已经拥有财富的人如何正确认识财富。

    第一，拥有财富，千万不要过度奢侈。过度奢侈的行为，容易产生社会仇富心理。虽然有钱怎样消费是个人的自由，但不要过度消费。

    第二，拥有财富，千万不要无视法律。人有钱以后，不能把任何东西不放在眼里，不能没有敬畏之心，连法律都不敬畏。

    第三，拥有财富，千万不要无视人权。以为有钱就高人一等的心思要不得，这既影响企业内部的团结，也不利于协调企业与社会形成的关系。拥有财富，更要尊重人，低调做人。

    第四，拥有财富，千万不要无视责任。财富来了，责任就来了。企业责任包括两个内容：首先是社会责任，包括五个内容，第一为社会提供优良产品，不能是伪劣产品。第二为政府提供税收，要合法纳税。第三，为社会提供就业机会，保障员工福利。第四，为投资者创造盈利。第五，不能破坏环境。社会责任有法律规定，带有强制性，企业必须承担社会责任。其次是道义责任。没有强制性，但这是人的心灵寄托。拥有财富的人，最好都要有道义责任的意识，不然容易产生负面影响。

    第五，拥有财富，千万不要无视学习。不学习就会被淘汰。

    所以拥有财富的人必须要正确认识财富，不然整个社会无法肯定这个群体的贡献。三次分配和共同富裕，是在讨论中国经济持续增长，提升消费的背景下提出的。

    ■ “防止资本无序扩张”实际是引导资本

    “防止资本无序扩张”也是一个热点话题。有人问，是不是要打击资本？完全不是这样。

    首先，我们对资本的基本概念还是不变。第一资本是逐利的。逐利性是资本的基本特征，我们不会否认。第二，资本家是人格化的资本。第三，资本在逐利的过程中，有可能与国家的宏观政策相违背，甚至对立。当资本在逐利过程中与国家政策相一致，就是资本的纪律性体现；当资本在逐利的过程中与国家政策有摩擦甚至对抗的时候，我们就称这是资本无序扩张。所以，评价资本是有序扩张还是无序扩张，标准是国家的宏观政策。希望企业在逐利过程中与国家政策保持一致，不要产生摩擦和对抗。因此要求企业界要提高学习的能力，学会分析和判断国家的宏观政策。

    那么，目前既然提出“防止资本无序扩张”，是因为我们发现，在一些领域已经出现了资本与国家政策方向不一致的状况。主要指五个领域。

    第一是房地产领域，表现在杠杆率太高和打破房地产内在规律。房子有两个属性，一个是消费属性，一个是资本属性，房子的消费属性是资本属性的前提，没有消费属性就没有资本属性。可是一些房地产企业，无视房子的消费属性，在一些没有消费属性的地方盖房子，这些房子就没有资本属性，于是就产生了房地产泡沫。

    第二个是娱乐圈。资本进入娱乐圈，不断包装偶像，打造饭圈，资本力量非常强大，通过删帖、网暴对娱乐圈进行控制，演员的高薪酬乱象就是资本的无序扩张导致的。娱乐圈以前叫“文艺界”，娱乐圈让没有演技的人成为流量王，没有生产出高质量的文化产品。

    第三个是教育领域。这里主要指义务教育。义务教育是国家任务，针对孩子长身体、长知识的阶段。结果资本“杀”进义务教育，不断强化课外培训，提前学习课堂内容，灌输“有钱就能培养天才”“砸钱就行”，完全忽视了教育的本质。家长负担非常沉重，炒学区房，导致整个社会教育焦虑十分严重。

    第四个领域是互联网。平台涉嫌垄断，中小企业和消费者压力很大，头部企业打得“你死我活”，影响就业市场。

    第五个领域是金融领域。有些金融企业把自己包装成科技企业，把金融包装成科技创新。实际上，金融科技是伪命题，金融就是金融，科技就是科技，不能混为一谈，这极大影响了实体经济发展，容易形成金融风险。

    “资本无序扩张”主要是这些类别，并非所有类别。防止资本无序扩张，不是在打击资本，而是引导资本，这是一种导向制度，是希望更多的资本进入到和国家宏观政策相吻合的方向上来。目前我们要强链补链，就是强化产业链、弥补产业链的短板，希望更多资本能够参与进来。中国经济的短板需要正视，而且需求十分迫切。比如高端发动机，材料、数控机床、生物医药和医疗设备等都大量靠进口。芯片和集成电路不用说。资本不要为了一点利益打得你死我活，而是能够“急国家之急”，财富应当能够帮助国家的实体经济增长。

【编辑：余淮】